老公創業的那幾年，因為阿明各項學費和助聽器維修費是一筆很大的開銷，經濟狀 況很緊，我們全家人能省就省，就直接把老公的鐵工廠當作住家。

老公在工廠內側用鋼架隔出一個小閣樓般的小空間。可是偏偏阿明從小個子就很高 大，待在小房間裡都得用半蹲的。

我知道他縮在那個房間一定很辛苦，但是他從來沒有抱怨什麼。

搬到新家的那一天，老公帶阿明走到一個房間，推開房門，告訴他：「以後，這就 是你的房間。」
阿明看看爸爸，又看看這個房間──這個房間不是豪華大套房，但算是個獨立的空間，足夠讓他擺放玩具和喜歡的東西。至少這個大個子不用再彎腰駝背了。

孩子參觀他的新房間後，沒跟我們說什麼。我們想，這孩子應該不討厭這個新房間 吧。

沒想到他竟然在學校跟老師這樣說：
「老師，我很感謝爸爸，也很感謝媽媽，他們給我一個房間，讓我可以在那裡睡覺，也可以好好專心唸書。」
這……，老師驚訝地看著這個口拙的孩子。

「王媽，我真的不敢相信，從來沒有一個學生會告訴我搬家的事， 而且還說感謝父母給他房間，
大部份的小孩都覺得父母買房子、給他一個房間，是天經地義的事。」

我對小孩一向很誠實坦白，從來沒有什麼隱暪。就算他們只是小學生，我也跟他們 討論家裡的經濟狀況，讓他們知道因為爸爸工作很辛苦，家裡並不有錢，我們不可 以像別人一樣常常吃好的，想買什麼就買什麼。

「都是爸爸媽媽害我變成這麼可憐。」

我曾經聽過其他的殘障孩子這麼對父母說 話，讓我心裡非常難過。

也許有人會覺得這樣的孩子已經太不幸，儘量不要再讓他們吃苦，他們想要什麼， 就全力滿足他們；他們犯了錯，就不要太吹毛求疵。

可是抱著這種心態過日子，根本無法改變事實，只會讓孩子 永遠無法成長。

孩子的心態往往和父母的態度有關，殘障的 孩子的確很可憐，可是如果太寵、太溺愛，只會害了孩子，孩子會變成「真正的可憐」。

前不久，有位記者來訪問，我站在角落，聽阿明受訪。他突然說出這句話：
「我的耳朵聽不見，不是媽媽的錯，這也不是她願意的。我現在會做這些，都是因為媽媽的栽培，全家人都全心全意地關心我、照顧我，我以後要孝順爸媽。」

經過這麼多年的發音練習，阿明的口音仍然有點模糊，這讓我覺得很可惜。

可是，那每一個字都重重地敲進我心底。